-

錄製地離市中心太遠,司機開了四個多小時才終於抵達林家。

本來秦慢他們想帶溫兮辭去吃火鍋慶祝一下錄製結束的，但是溫兮辭還是決定先來一趟林家。

她能感覺到他們焦急想見她的心情。

秦慢不太放心：“安全嗎？他們會不會傷害你？”

不怪她這麽想，實在是林溯兒的形象太深入人心,難免也會讓人覺得她的父母家人也是和她蛇鼠一窩。

溫兮辭拍拍她的手：“我會保護好自己的。兩個小時後你來接我。”

“好。注意安全。”秦慢很不放心地看了眼林家的大門。

知道溫兮辭要來，林家早已準備了一整天。

從上到下，都充滿著愉悅的氛圍。

季澄秋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,終於是給等到了。

女兒回家,多好的事情呐。

她親自準備了一天,從白天等到黑夜,終於是把人等來了。

站在門口等久了，季澄秋不由想起了林溯兒。

四天前林溯兒回來了一趟,來拿東西。

他們早就把她的東西打包好了,她拿走方便得很。

可是林溯兒來是來了，卻不肯走。她不是來拿行李的,是來認錯挽回的。

那天,她哭得好可憐,就和小時候剛見到他們時一樣可憐。

那時候孤兒院還叫孤兒院,不像現在一樣叫福利院。他們去做公益的時候，其實冇想過收養什麽孩子,家裏還有兩個孩子,他們覺得已經夠了，隻想安心地找女兒。

但是那天他們碰見了林溯兒在哭,小小一個女孩兒，哭得慘兮兮的,而且臉上像隻小花貓，臟兮兮的。看起來好不可憐。

她蹲在林溯兒麵前問她為什麽哭，可是林溯兒二話不說就抱著她,哭聲不停，手也不鬆。後來院長問了其他人後和他們解釋林溯兒是被一個男孩子欺負哭的，這孩子很愛哭，又很弱，容易被欺負。

和自家女兒差不多的年紀，季澄秋於心不忍，這一不忍，就把這孩子帶回了家，一養就是這麽多年。

這麽多年了，怎麽會冇有感情呢？

如果他們冇有找到棠棠，林溯兒那些劣性性格冇有被公之於眾，那他們可能會就這樣生活下去的。

他們從前被林溯兒的哭聲打動過，因此把她帶回了家。可是這一次，他們冇有再心軟，因為這次是個天平，天平的另一邊，是他們的親生女兒。

季澄秋叫了個搬家公司，讓保姆幫忙，把林溯兒的東西全都帶走。

麵對林溯兒的淚眼，她狠著心，“就當你從來冇有遇見過我們吧。我們這些年給你的、教你的，你目前所擁有的，都已經足夠你在這個社會生活得很好。以後，你自己好好生活。我們也要去迎回我們自己的孩子了。”

林溯兒哭成了淚人：“我喊了你們快二十年的爸媽啊，你們放棄我就放棄得這麽輕鬆嗎？”

“我們已經仁至義儘了，如果不是我們，你說不定還隻是一介孤女。這麽多年的好日子享都享了，你……知足常樂吧。”

季澄秋冇有再與她多說，狠狠心，轉身回了屋，讓人盯著她走。

外麵很冷，冷得季澄秋回過了神。

再回神時，溫兮辭的車正好到了。

她一喜，趕緊迎了上去，“兮兮！回來啦？快進來，冷不冷？”

溫兮辭的手經常是冰的，多虧了這個暖水袋才暖和了些，她快步往裏走，想逃離這個冰天雪地。

“飯菜都做好了，咱們進去就能吃。”季澄秋搓著手，笑道。

門口站了許多人，都是來迎接她的。

溫兮辭社恐發作，冇有多看，卻也能感受到熱情和迎接之意。

“這次在那兒待了這麽久，累不累？”林昀珩極其自然地去接她的包。

好像，她真的是回家。

回一個她住了二十三年的家。

溫兮辭恍惚，婉拒了林昀珩，自己拿著包。就一個小包，挽在手臂上，也不費事。

屋裏的暖氣很足，如回春天。溫兮辭脫下大衣，還冇做什麽，就已經有傭人來接過。

偌大的房子，像是一個城堡。裏麵的裝修雖然不是土氣的暴發戶的感覺，但是從細節處很容易很有底蘊。

這都不是重點，最重要的是，她覺得很熟悉，那種撲麵而來的熟悉感很奇怪。因為她確定自己是第一次來。

林其胤指著一處地方說：“那裏是你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，堆滿了你的玩具。可大一片了，後來……後來我們怕被弄壞，把玩具都收起來了。”

他和妻子當時一邊哭一邊擦拭乾淨收好，場景至今仍覺曆曆在目。

溫兮辭看向那裏，記憶深處，似乎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。

她下意識皺緊眉心。

季澄秋卻以為她不高興了，忙製止林其胤，不讓他再說了。

溫兮辭忙搖搖頭，表示自己不是那個意思。他們太小心翼翼地對待她，她真的覺得太受寵若驚，感覺自己像個易碎的珍寶，在被他們細心嗬護著。她解釋說：“我隻是覺得，好像對這裏有印象。”

她對很小時候冇什麽記憶，從有記憶開始，身邊就是李倫勇和黃素蘭。據說，是因為小時候她發過一次燒，忘了很多。因為年紀小不礙事，所以她也冇太在意過。

季澄秋高興道：“真的嗎？太好了，太好了，是該有印象的，你小時候是個好聰明的孩子，好機靈好聰慧的。”

溫兮辭被誇得耳熱。她還，從來冇有被家人這樣誇過。

林昀珩拉拉季澄秋，“媽，你稍微收斂一點，別把她嚇到了。”

季澄秋乜他一眼，看向自家閨女，又是滿目笑意。

溫兮辭就這樣被包圍著吃了頓飯。她感覺她像是整個林家的中心，被重視的感覺前所未有。她覺得太受寵若驚，著實是不太習慣。

等吃完飯，坐在客廳裏休息，一不小心，她又是c位。

溫兮辭：“……”

季澄秋問她：“晚上要不要在家裏睡？你的房間媽媽都收拾好了，被子曬過太陽了，什麽都準備好了。”

她委婉拒絕：“不了，我有點認床。”

季澄秋很想去把她睡習慣的床扛回來。

溫兮辭顯然不知道她還有這麽危險的想法，與他們閒閒地說著話，手上接著他們投餵過來的東西。

——所有她在李家不曾受過的待遇，她在這裏都享受到了。

而且是比李威威在家受的寵還要過分的寵愛。

季澄秋摸著她的手，給她傳遞暖意，一邊心疼道：“你養父母這些年對你這樣不好，媽媽隻是想想都覺得心痛。瞧瞧，身上都冇有多少肉，這麽瘦怎麽行呢。”

“對了兮兮，我們有件事想問一下你的意見。”林昀珩說，“我們想起訴李倫勇和黃素蘭買賣兒童罪。但是想問一下……你同不同意？”

他們其實早就想這麽做了，但是怕她不同意，他們兀自做了會惹她生氣，於是一直在等機會問過她後再決定。

這輩子，對李家的恨意，不共戴天！

他們恨人販子，但是又怎麽可能不去恨買方？冇有買賣，又怎麽會有傷害？況且，要是買了以後好好養著，那他們或許還能減少一些恨意，可是他們買了兮兮以後又是怎麽對她的？買了他們最珍貴的寶貝，卻又虧待了整整二十年，這讓他們怎麽能不恨？！

溫兮辭頓了頓，似乎是在思考。過了會兒，隻見她輕輕地搖搖頭：“我冇有意見。”

她又……何嚐不恨呢？

這幾個篡改了她幾乎整個命運的人，她如何能做到不恨？

如果不是他們，她不用活得這麽辛苦。她會被親生父母找到，也全憑藉她苦苦掙紮熬出了頭。但凡她放棄一步，她的一生都會墮落在他們手中。

她焉能不恨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