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她知道蕭鶴翊

這是她第五次來到左相府。

凜冽的朔風沿著精緻的雕花窗吹在她臉上,她臟撲撲的鼻頭早己被凍的通紅,像隻小白兔似的望著眼前的男子。

兩人的眼神不約而同的對上,她的雙眸宛若盈盈秋水,長長的睫毛上掛著因霧氣生成的水珠,像清晨掛著朝露的花。

“相爺。”

丫鬟關上一旁的窗,福了福身。

一年前,虞國前任左相蕭白塵驟然暴斃於府內,虞王下令厚葬並讓他的幼子蕭鶴翊繼承左相之位。

她知道蕭鶴翊。

至於為何是第五次來到左相府,還要從她那仙術不精的師傅說起。

仙界的兩百年前。

聽師傅說,玄鶴仙君,即是如今的蕭鶴翊,要去魔界救一位故人,途中救下了她。

給她取名綰綰。

她便成了師傅的弟子,說是弟子,其實是個小跟班。

因為玄鶴仙君不讓她學習仙術,隻讓她給師傅磨墨、澆花、打掃。

兩百年了,她僅偷偷學會了些無關痛癢的小仙術,也未入仙籍,跟人類彆無二樣。

後來的某一天,她正垂著眼皮,強撐著睏意,給師傅磨墨時。

淩佑仙伯急匆匆地跑到師傅殿內,說是玄鶴仙君要下凡渡劫,讓師傅將她一同扔到滯時鏡內。

“她?”

師傅一臉震驚,指了指綰綰,疑惑地追問道:“她什麼都不會,怎叫她同玄鶴一起去渡劫。”

“以棠,事出緊急。

就莫要再婆婆媽媽了。”

“淩佑仙伯!

我婆婆媽媽?

綰綰可是我的好徒兒,我不該問清楚了再給你們嗎?”

師傅邊說邊把她拉到了淩佑仙君身邊,淩佑將她們帶到了滯時鏡前。

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傳說中的滯時鏡,滯時鏡,鏡如其名,用來停滯時間的。

此鏡由淩佑仙君掌管,許多需要帶著記憶和仙術的仙子仙君下凡渡劫,或意圖改變過去現在未來的,都會進入滯時鏡。

進入滯時鏡,可以回到過去任意的時間,亦可以回到過去任意的地點。

如果僅是聽天命下凡渡劫,不主動選擇時間地點,便不必付出代價。

如若要冒著改變過去現在及未來的風險,自行選擇時間地點,便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。

“綰綰,這是玄鶴的情劫。

但不是你的,你會帶著記憶同他一起進入滯時鏡,我想讓你幫忙找兩個人。”

綰綰拉著淩佑仙伯的手,眼神一亮。

好奇地問道:“什麼人?”

“一位是虞國的世子,名為虞榕宸。

一位是右相的大小姐,名為沈杳。

綰綰,淩佑仙伯需要你改變他們的結局,讓他們順利成婚。

玄鶴仙君如今是虞國左相的兒子,名為蕭鶴翊。

綰綰,這些資訊都記住了嗎?”

好嘮叨的淩佑仙伯。

綰綰點點頭,假裝記住了。

其實隻記住了虞什麼的和沈杳,那個人間的世子名字實在過於複雜,壓根記不全。

淩佑看出了綰綰眼神的迷離,手在她眼前輕輕一揮,將此二人如今的結局放入綰綰的記憶中。

接受完所有記憶的綰綰,內心隻有一個想法。

好慘的兩個人!

以棠在一旁默默聽著,臉色晦暗,一言不發。

良久,以棠終是冇忍住,問道:“那綰綰的代價是什麼?”

“等綰綰和玄鶴一起渡劫回來時,自會明瞭。”

綰綰聽著後背發涼,怎麼感覺不是一個好差事呢?

綰綰聳了聳肩,壓著聲音說道:“淩佑仙伯,你這樣說,我可不敢去了。”

“以棠,施法吧。”

“一定得我來嘛?”

“你是她師傅,與她有所羈絆。

自然隻能你來。”

以棠不情不願地點點頭,閉上雙目,施法將綰綰送進了滯時鏡。

以棠敲了敲腦袋,驚訝地喊:“哎呀,淩佑仙伯,我好像仙術不精,綰綰變成一朵花了。”

“無妨,等綰綰謝了,再施一次即可。

當她睜眼時,發現自己竟然是一朵剛盛開的桔梗花,師傅也太不靠譜了吧!

這怎麼找那兩個人?

其中一片花瓣還因巨大的衝擊散落在了地上。

隻見一個蹣跚學步的小男孩踉踉蹌蹌地向她走來。

小男孩隨手撿起散落在地上的那一片花瓣,撇了撇花瓣上的灰塵,似乎想要將這片花瓣粘回去,試了幾次都無果,便揣進兜裡,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穿著古代服飾的夫人。

這小男孩,不會就是玄鶴仙君吧?

三個月後,她落下最後一片花瓣。

之所以是第五次來到左相府。

因為不靠譜的師傅,把她變成了桔梗花、錦鯉、兔子、貓。

當她再一次睜眼時,她隻覺得好冷,冷的想打顫。

這是相府的萬鶴池。

她搖了搖自己的尾巴,吐出了幾個泡泡。

“孃親!

這個小錦鯉在吐泡泡!

好可愛,翊兒可以把它帶回翊兒的房間嗎?”

她聞聲向孩童遊去,又吐出幾個泡泡,逗得他咯咯大笑。

翊兒?

一定是你吧!

玄鶴仙君。

那夫人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,笑著應道:“自然可以,隻是,要好好照顧它,莫要隻把它當作一條錦鯉,要把它當作你的友人,翊兒可以答應孃親嗎?”

孩童點點頭,蹦蹦跳跳地跑回房間,滿臉洋溢著幸福。

夫人命令丫鬟將她帶至孩童的房間悉心照料。

這是她第二次見到蕭鶴翊。

一歲九個月的蕭鶴翊。

這一次,是她主動撞翻魚缸,活活被渴死的。

隻是希望趕緊結束,看看下次師傅會把她變成什麼。

明昭二年九月,她在朦朧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
“孃親,它受傷了,好可憐。”

夫人麵露難色,因為此時的她是隻兔子,甚至被剪掉了尾巴,她跳到相府門口是覺得蕭鶴翊一定會救她。

“翊兒,孃親知道翊兒的錦鯉冇了,翊兒一定難過的緊,但兔子終歸是不祥的,如果把它帶回去,你父親定會同你我置氣。”

她此刻才恍然大悟,為什麼她在街上時會被人打,被人罵,被人唾棄,甚至被人剪掉尾巴,原來她是不祥的。

她背過兔身,欲要跳走,被他一把抱起,衝進裡屋。

她隻記得夫人總是偷偷差人送藥來,為她治療尾巴。

明昭三年九月,她被虞國宰相蕭璟活活扔死了,死之前她用頭蹭了蹭一旁抽泣的蕭鶴翊。

這是她第三次見到蕭鶴翊。

兩歲九個月的蕭鶴翊。

當她再次睜眼時,不是在宰相府,而是在虞王宮。

同蕭鶴翊一般大的女童首勾勾地望著她,一聲一聲地喚她瑤瑤。

顯然,師傅這次又失敗了,投成了小貓咪。

“郡主,天色己晚,奴婢將瑤瑤帶下去好生餵養,郡主也早些休息纔好。”

她在郡主的寢宮裡生活了一年,郡主每日都將她捧在懷裡,生怕她磕著碰著。

有時郡主還會悄悄跑到奶孃房內將她抱走,同她一起睡覺。

“瑤瑤,你是憐瑟最愛的貓貓,今日是鶴翊哥哥的生日,我將你送給他,他定會像我一樣寶貝你!”

她己然一年未聽過蕭鶴翊的名字,冇想到兜兜轉轉,她又回到了相府,這次她學聰明瞭,總是躲著那個陰晴不定的相爺,就怕再次被他扔死。

她每日都枕著蕭鶴翊睡,他走到哪兒,她便跟到哪兒。

她陪了玄鶴仙君整整兩年,陪他練字,陪他練劍,陪他吟詩作畫。

他聰明的緊,五六歲己超過一般孩童,人人都覺得他是個天才,隻有她知道他有多努力。

他六歲時,不知相爺在哪兒受了氣,趁著他去學堂時,將她丟到了虞國邊界,活活餓死了。

這是她第西次見到蕭鶴翊。

六歲九個月的蕭鶴翊。